風水術與易理關係之探討 -- 王振復 教授 |
風水術與易理關係之探討 2009-09 作者:復旦大學中文系 王振複 教授 摘錄:《第2屆國際道家學術大會論文集》 論文綱要: 學界有學人以為,風水術與易理無涉。本文試從三方面探討中華古代風水術與易理之關係:一、風水術的諸多稱名,如地理、堪輿、陰陽與形法等,大凡與易經攸關;二、風水術之原理,在於易經所言“氣”,“氣”乃風水之本原。易經關於命理、生氣(地氣)等思想,哺育了中華古代的風水術;三、風水術所謂“覓龍、察砂、觀水、點穴”所體現的方位觀念,源于易經後天(文王)八卦方位說。中華古代風水術的原理,源自與易經密切相關的中華傳統觀念。 關鍵字:風水 易理 關係 稱名 命理 生氣 八卦方位 中華風水術之原理,在易經之中,誠是也。然易經所闡易理,與風水術究竟是何關係,關於這一重要的學術課題,尤有進一步探討、研究之必要。 本文試從三方面來加以論述。 一、 風水術的諸多稱名,大凡與易經攸關 在中華建築與風水文化上,風水之術有諸多稱名。大凡與易經攸關,它們反映了風水術的歷史與人文演變。 其一、地理。 風水又稱地理。典出於通行本易經。《易傳》其文云:“易與天地准,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仰以觀乎天文,俯以察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此所言“仰以觀乎天文”,為中華天文學之原始;“俯以察乎地理”,指風水術之原始。故風水之術,又稱為“地理”。所謂看風水,稱作“相地理”。《管子·形勢解》云:“上逆天道,下絕地理,故天不預時,地不生財。”這裡“地理”一詞,與風水之內涵是重合的。 其二、堪輿 漢初《淮南子·天文訓》稱言“堪輿徐行”。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云:“堪,天道;輿,地道。”以為“堪輿”乃指天地之道,此說大謬。“堪”字從土,何涉于天道?所謂“堪”,指地面突起之處。就是許慎自己,亦在《說文解字》之另一處云:“堪,地突也。”許子自相矛盾。清人段玉裁注:“地之突出者曰堪。”通行本易經固然無“堪”字,而“堪輿”的“輿”,確系該書所本有,原指車箱,泛指大車。易經師卦六三爻辭所言“師或輿屍”之“輿”、小畜卦九三爻辭“輿說(脫)輻,夫妻反目”之“輿”,是其證。《易傳》又以“輿”喻指大地,所謂“坤為地……為大輿”也。因而“堪輿”者,指大地。大地之術,風水之術。“堪輿”為最著名的風水別名。三國魏人孟康,有“堪輿,神名,造圖宅(引者注:圖宅亦風水之別稱)書者”之說,這是將“堪輿”認之為“神名”、撰造風水著作的作者。 其三、 陰陽 殷墟卜辭尚未見“陰”字而有“陽”字,金文“陰”、“陽”二字兼具。與此相關,通行本易經中孚卦九二爻卦有“鳴鶴在陰,其子和之”的“陰”字,釋為背陽之處,為易經“陰”字孤例。夬卦卦辭關於“揚于王庭,孚號有厲”的“揚”,雖與“陽”字同從昜,卻僅具高舉、發表之義,故嚴格言之,易經僅有“陰”而無“陽”字。但在《易傳》中,“陰”、“陽”二字十分多見。許慎《說文解字》釋“陰”,稱“陰也,水之南山之北也”;“陽”,“高明也,從阜,昜聲”。陰陽二字均從阜。阜者,高起之陸地。既然“水南山北”為“陰”,則“水北山南”為“陽”。可見所謂“陰陽”,本指地理、方位。因其從阜,原為山之向背、山水之間的地理、位置關係。易經中孚卦九二爻卦“鳴鶴在陰”的“陰”,即具此本義。初民以命理觀念來看待與處理這種人與環境的地理、方位關係,便逐漸形成原始的風水之術。因此,後代風水術、風水家,但稱陰陽術、陰陽家,不是沒有道理、無緣無故的。陰陽二字,在《易傳》中同時被發展為一哲學範疇,如“一陰一陽之謂道”然,不過其原始意義,確是關乎風水的。《詩﹒大雅﹒公劉》有云,“篤公劉!既溥既長,既景乃岡,相其陰陽,觀其流泉。”該所言“相其陰陽”者,即指看風水。《周禮﹒考工記》所謂“惟王建國(引者注:此“國”,取其本義,指都城)“,“辨方正位”,其義指君王修築都城時,須察陰陽、看風水、正方位。《漢書﹒晁錯傳》云:“相其陰陽之和,嘗其水泉之味,審其土地之宜,觀其草木之饒,然後營邑立城,制裡割宅,正阡陌之界。”亦此之謂也。舊題黃帝所撰《宅經》一開頭就寫道:“夫宅者,乃陰陽之樞紐,人倫之軌模。”又稱,“大矣哉!陰陽之理也。”可見“陰陽”作為風水術之稱名,是很常見的。 其四、形法 “形法”作為風水術的又一稱名,典出於通行本易經。《易傳》稱“形而下者謂之器”,形者,器物也。山川草木,地理環境,亦自然萬器之一類。《易傳》又說:“古者皰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與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此所謂“觀法於地”,即指看風水須循“法”而為。大地之地理環境與方位等,乃有“形”之物器,故風水術亦別稱“形法”。因而,當漢人班固在《漢書﹒藝文志》中將中華術數加以歸類時,風水術即“形法”被歸為六大術數之一,稱“形法者,大舉九州之勢以立城郭室舍形。”而前文所引《管子﹒形勢解》中“形勢”一辭,也是與“形法”相通的一個風水術語。 二、 風水術之原理,在於易經所言“氣” 託名晉郭璞《葬書》曾經對“風水”下過一個著名定義:“經曰: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風水之法,得水為上,藏風次之。”而相傳為漢代青鳥子所撰《青鳥先生葬經》說:“內氣萌生,外氣成形,內外相乘,風水自成。”更早提出“風水”這一概念。 郭璞所言“風水”定義,涉及氣以及風、水、聚、散、行、止諸多概念,稱好風水者,有賴於風與水之間適度的聚散與行止,而關鍵是氣。這適度的好風水,實乃不易得,因為“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之故。說明氣的這種空靈之性,並非容易把握。氣的大化流行,必“乘”之於“風”、“界”之于“水”。然一旦“乘風”、“界水”,又可能使風與水之間的聚散、行止失度,形成不了如封似閉、生氣灌注的好風水。故古人以為,氣之大化流行的適度與美麗,必通過覓龍、察砂、觀水與點穴及其適宜的建築、環境的設計與建造,使氣適度地聚集不至於盲目而叵測性的飛散,使氣令人適宜地充沛流行又有棲止、安和的地域、方位。 古人釋《葬書》有云,比如“高壟之地,天陰自上而降,生氣浮露,最怕風寒,易為蕩散。如人深居密室,稍有罅隙通風,適當肩背,便能成疾。故當求其城郭密固,使氣之有聚也”,“地陽自下而上,生氣沉潛,不畏風吹。初在曠野,雖八面無蔽,已自不覺。或遇穴晴日朗,其溫和之氣自若,故不以寬曠為歉,但取橫水之有止,使氣之不行也。”此之謂“風”;再說“水”,氣隨水“滔滔而去,非水界則莫之能止。及其止也,必得城郭完密,前後左右環圍,然後能藏風而不致有蕩散之患。”(《四庫全書﹒子部七﹒術數類三》)。 學界說“風水”,注重風、水本身的聚散、行止固然不錯,然論“風水”卻忽視對於“氣”的理會 ,則無異於舍本而求末。 氣乃風水之本原,無氣則風水不得自成,風水的人文底蘊是氣而非風與水。筆者認為,古代風水之學,實質是古人以命理觀念、所認識與研究的一門關於地氣的氣學。風水術作為中華氣學的獨特一支,“是建築文化(陽宅、陰宅)、 環境文化與命理文化相綜合的傳統‘國粹’,是信仰與樸素環境學的綜合體,又是崇拜兼審美的一種‘藝術’。李約瑟《中國的科學與文明》引西方學者查理的話說,中國風水之術,‘是使生者與死者之所處與宇宙氣息中的地氣取得和合的藝術’,可謂一語中的”。(拙著《風水聖經:宅經﹒葬書》“導讀”,臺北恩楷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12月版) 這裡,值得注意的, 是李約瑟關於“地氣”的提法。誠然,要說風水之氣,關乎陰氣陽氣、內氣外氣、生氣煞氣與天氣地氣等等,其中所謂地氣,當為氣之主要分類之一,宅與風水術直接攸關。風水術講究東赤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的“四靈”以及所謂“形勢”、“靠山”與“地靈人傑”等等,大凡都是重“地氣”之故。“地氣”說,實際揭示了命理觀念中的人與地之關係。《青囊海角經﹒尋龍理氣篇》所謂“山厚人肥,山瘦人饑;山青人秀,山濁人迷;山寧人駐,山走人離;山雄人勇,山縮人癡;山順人孝,山逆人虧”等等,都是指明了山之地氣與人之命運之間的人文聯繫。如果剔除這裡的命理觀念,那麼這樣的風水之說,顯然具有一定而樸素的環境學思想。 學界有學人以為,風水術關於“氣”(地氣)的思想,並非來自易經,其主要理由是,風水術的“四靈”觀,早在距今約6000年的河南濮陽西水坡“龍虎蚌塑”圖樣中已能見出,而已易經(通行本)之本經部分的成書,大約僅在距今3100多年的殷周之際。“四靈”觀的誕生,據目前考古所見,固然遠在《周易》本經成書之前,然而,這不能由此證明,風水術之氣理念的誕生,並非源自易經。 其一,通行本《周易》本經的成書,固然在殷周之際,這不等於說易筮關於氣(感應)的意識、理念的誕生,亦僅在殷周之際。考慮到在《周易》之前有連山易、歸藏易的存在可能,那麼,傳說中夏、商、周三代之易經及其氣意識、理念的萌生,就遠遠不止3100多年的歷史。 其二,風水術中的氣,在古代指與命理意識相契的神秘感應力,這在歷代易筮中早已存在,易筮所謂“靈驗”,就來自這樣的氣。因為它是古代中華所特有的一個人文概念與理念,李約瑟《中國的科學與文明》稱其“是不能用任何一個單一的英文詞彙表達出來的”。這裡,試以“field”這一英文詞來勉強地加以翻譯,大約可以稱“氣場”,指一種與命理相契的“神秘感染力”,用西方文化人類學關於巫學的術語來說,就是所謂“馬那”(mana),實際指“巫氣”。這種“巫氣”,即《易傳》所言“精氣”。《易傳》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此“精氣”的提出,固然大約在戰國中後期,而作為易筮、巫文化、風水術命理意識之人文根因的氣(神秘感應,列維-布留爾《原始思維》所謂“神秘互滲”)的意念,早已萌生。 其三,“四靈”觀固然是風水思想的重要構成,但其並非風水術之全部。在根本意義上影響風水術之生成的,是易經的八卦方位意識。易經八卦方位意識的如何生成,是一學術難題,然據考古發現,距今約5000年安徽含山淩家灘新石器晚期的墓葬遺址中,有玉龜,玉版的出土。其玉版為方形,“正面有刻琢的複雜圖紋。在其中心有小圓圈,內繪八角星形。外面又有大圓圈,以直線準確地分割為八等份,每份中有一飾葉脈紋的矢形。大圓圈外有四飾葉脈紋的矢形,指向玉版四角”。(李學勤:(走出疑古時代),第115頁,遼寧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這立即會讓人理解,“玉版的方形以及圓形線條,是所謂‘天道曰圓,地道曰方’即天圓地方觀念的早期表現,而其‘八角星形’及其向八個方向放射的‘矢形’,體現了類似後代的八卦方位,至於大圓圈外‘指向玉版四角’的四個‘矢形’,又指示著類似八卦方位的‘四隅’的位置。這大約也可以進一步理解為,該玉版的複雜圖紋,體現出後代有關天圓地方、八卦方位與四正四隅思想的前期意識。”(拙著《中國美學的文脈歷程》精裝本,第17頁,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其四,風水術的方位意識(包括“四靈”觀),源于易經八卦方位(後詳)及其原巫的命理意識,不僅如此,這種方位、命理觀而且洋溢著“生”的文化意念。而“生”的文化意念,從文本角度看,當源于易理。 通行本易經重“生”。因為重“生”,所以崇陽、崇天、崇父、崇男,所以因崇祖而祭祖。祭祖者,並非祭祀祖宗亡靈,而是崇拜與讚美祖宗旺盛而強大的生殖力。易經乾卦、萃 卦、歸妹卦、睽卦與震卦等卦爻辭,都不同程度地言述重“生”的祭祖主題。乾卦卦辭所言“元亨,利貞”,本義指筮遇此卦,可進行祖神祭祀,此乃吉利之筮問。這裡,元,原始,指祖神。高亨:《周易大傳今注》云:“亨即享字,祭也。”利,有利、吉利之謂。而貞即貞問、筮問之義(注:《易傳》也有“元亨利貞”一語,作道德意義解,與此不同)。通行本易經的下經第一卦鹹卦通篇言“鹹”(感),述少男、少女之相“感”,其重“生”的主題,更為集中而典型。 易經的巫理是重“生”的,其易筮之目的是“趨吉避凶”,是為了生而非為了死。《易傳》更將易筮“命理之生”(所謂“生命”)的理念和思想發揮到了淋漓盡致,提升到哲學、仁學的高度。《易傳》云:“生生之謂易”,“天地之大德曰生”,並且此“生”的理念是與“氣”結合在一起的。故稱“生生之謂氣”、“天地之大德曰氣”亦可。 這種“生”、“氣”(生氣)的思想,實際是乃中華風水術之魂。 《宅經》云:“生氣到其位,即修令清潔闊厚,即一家獲安,榮華富貴。”這裡所言,雖屬命理,而所謂“生氣”,並非唯陽無陰、唯陰無陽或偏陽偏陰,而是陽氣、陰氣的和諧。故《宅經》又說“再入陰入陽,是名無氣。三度重入陰陽,謂之無魂。四入謂之無魄。”意謂:如陰氣過盛而犯陽,陽氣過盛而犯陰,即陰陽失調,就叫做“無氣”。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陰犯陽,叫做“無魂”。再三再四地犯陰犯陽,叫做“無魄”。 《葬書》云:“葬者,乘生氣也。”又說:“蓋生者,氣之聚。凝結者,成骨,死而獨留。故葬者,反氣入骨,以萌所生之法也。”可見,“乘生氣”,即和諧地駕馭“生氣”,實乃風水術之關鍵。而古代葬制尤重死者骨殖的妥善安葬,以“反氣入骨”,庇蔭後人。這用《禮記》的話來說,叫做“事死如事生”。 要之,這種關於“生氣”的風水術思想,可以追溯到易經重“生”的易理。且不說陽宅的風水,十分重視生氣灌注的“氣場”的營構,即使陰宅之風水,所處理的,固然是一個“死”事件,卻並非“死”問題,而是“生”問題。 三、 風水術與易經後天(文王)八卦方位 筆者認為,典型的風水方位模式,是易經後天(文王)八卦方位觀念的具體運用。 典型的風水方位,將其邏輯起點設於西北,自西北始,來測勘陽宅、陰宅的方位與位置關係,這裡就是龍脈的起點。西北為太祖山,山勢自西北向北方延伸,為少祖山、祖山直至主山。主山之南即“穴”之所在,即建築、環境之中心(有時偏北居中)。在“穴”即陽宅、陰宅之類的左(東)、右(西),是所謂“砂”,即比自西北至北之山脈低矮的山巒,這在“四靈”說中稱左青龍、西白虎。而宅舍、墳墓以及壇廟、佛殿、道觀之類一般南向,其南有水系流貫且流向東南,此稱水口,為出入之處。而陽宅、陰宅之類的南面有案山,案山之南又有朝山,整體構成一個四面有山環護,水流其間,有山有水,且得水為上。藏風次之,生氣蔥郁的自然、人文環境,便是古人心目中的“好風水”。 那麼,風水術為十麼要以西北一隅作為太祖山即龍脈的起始之點呢? 且看後天(文王)八卦方位。該方點陣圖以西北為乾、北為坎、東北為艮、東為震、東南為巽、南為離、西南為坤、西為兌,如加一中宮方位,即成“八卦九宮”。這裡尤為值得注意的,是乾卦位於西北。據易經,乾為陽、為龍、為父,象徵龍即父也。因而在風水術中,起於西北延伸至北的雄偉、蔥蘢的山勢走向,就是風水的龍脈。龍脈者,血緣家族的血脈、父脈。以山勢走向來象喻家族甚至氏族、民族的血脈、父脈,是在命理文化氛圍中對生命、生殖綿延不絕、興旺發達的肯定與歌贊。 正如本文前述,中華原始風水術有一個“八字訣”,即“覓龍、察砂、觀水、點穴”。 覓龍,即尋找祖龍、祖地、龍脈之所在及其走向、形態、氣勢與氛圍。必山勢高峻、植被豐茂、生氣盎然。《地理大成·山法全書》說,“龍者何?山之脈也”,“土乃龍之肉,石乃龍之骨,草乃龍之毛”。《古今圖書集成》卷六六六總結龍脈“五勢”,即“正勢”、“側勢”、“順勢”、“逆勢”與“回勢”,這是清人的“龍脈”觀。從原始“龍脈”觀看,當以龍脈自西北向北為正勢,此乃大吉。 察砂,觀察陽宅、陰宅之類左(東)、右(西)兩側的山巒形勢,即考察左青龍、右白虎的體量、位置以及與龍脈、水系尤其陽、陰之宅間的尺度是否和諧。《風水口訣》有云:“青龍要高大,白虎不能抬頭”。但青龍山之“高大”,斷不能超過龍脈山。察砂的任務,當然也包括對南之案山與朝山的考察。 觀水,首先觀察水系的出口是否在東南,同時觀水流之清濁、水勢之大小、流向之曲直與長短等因素。《管氏地理指蒙》云,“入山首觀水口”,“水隨山而行,山界水而止”。水口以在東南為吉,須地勢偏低,以流向東南為順勢;須審視水系形態。水流貫山間,如湍急而未宜。水流平緩,動中涵靜,水質清澈,是謂吉水。水系若帶,呈懷抱之勢,自是好水。而在案山、朝山之間,有潭水澄碧,其形團聚而無歪斜、傾斜之態,亦謂吉水,此後代所謂匯龍潭。 點穴,即測定陽宅、陰宅以至於整座村莊、城鎮的方位與位置。中華上古的居住常式,以穴居、巢居為主。所謂“點穴”的“穴”,即指中原北地的穴居。此證明原始風水術起于中原。“穴”須“點”得准,必應在八卦中宮的位置或居中而偏北。《陽宅會心集》卷上云: 陽宅“喜地勢寬平,局面擴大,前不破碎,坐得方正,枕山襟水,或左山右水”。陰宅是陽宅的另一形式,按“事死如事生”的原則,其實陽宅的風水準則,一般也適用于陰宅。 要之,無論覓龍、察砂、觀水還是點穴,其實大凡都有易理存焉。正如前述,龍脈應於八卦西北之乾位。坎位在北,坎為水、坎為陷,故陽宅、陰宅之北如果為河流,本為凶。但好風水的龍脈卻自西北綿延至北,形成吉利的“靠山”,這在風水學上,可稱為“解救”。再看左青龍、右白虎,左為上、右為下,故青龍山須高於白虎山,這在易經後天八卦方位中,即東震西兌的方位。據《易傳》,震為長男而兌為少女,故震陽而兌陰,龍陽而虎陰。又因東為青而西為白,故有青龍、白虎之說。《易傳》又有“云從龍,風從虎”之言,故青龍山、白虎山其吉位如是也。再說水口為何須在東南一隅,這是因為後天八卦方位中的東南為巽位,按《易傳》,巽為入,故東南水口之處,為村莊、城鎮或是寺觀之類的出入口。北京明清四合院唯一的入口設在東南角,亦應在後天八卦方位的巽位上。同時,後天八卦方位中的西,為兌卦之所在,按《易傳》,兌卦不僅象喻少女,而且“兌為澤”,澤者,有水。吉利風水模式中的水系主流,是自西向東流去的,故出入口之所以稱為水口,又顯與兌卦有關。再說該風水方位模式中的南,是後天八卦方位的離位。雖則不能說該風水方位之南的案山、朝山及匯龍潭之類,與離卦有什麼關係,但是,從中華古代城市的南部中間城門為“朱雀門”、進門一條南北縱直的“朱雀大街”之命名來看,卻還是契于易理的。《易傳》云,“離為火”,火色赤(朱),固是矣。至於風水方位中的西南一隅,又應在後天八卦方位的坤位上,《易傳》有“坤為地”之說,坤象喻大地,大地乃歸藏之所,故比如秦始皇陵丘,建于整個陵區的西南一隅。 最後,根據易理,我們可以將風水術概括為“三綱五常”之則。據何曉昕《風水探源》,“三綱”者,“一曰氣脈,為富貴貧賤之綱;二曰明堂(引者注:這裡指陽宅、陰宅之基地)為砂、水美惡之綱;三曰水口為生旺死絕之綱”。“五常”者,“一曰龍,龍要真;二曰穴,穴要的;三曰砂,砂要秀;四曰水,水要抱;五曰向,向要吉”。這裡,如果斥破其命理思想,是有值得注意與借鑒之中華所獨有的樸素環境學的理念、思想在。依愚之見,所謂風水,是中華古人在命理觀念指引下認識與處理人與環境之關係的一種術數文化,無論從命理、氣、生還是方位等角度分析,風水術的原理源自與易經密切相關的中華傳統文化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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